半夜醒来,泉枕在我的手臂上。我轻轻的抬起她的头,宛如小心搬运什么易碎的物品,纸牌搭成的高塔或是薄如丝的瓶罐。我确认了床头钟的时间,四点二十八,天微亮。
  我离开房间,四点的酒店走廊,只开着几盏维持最低亮度的灯。大堂里人影系数,但灯大开着。人去何方?无非回家,或在酒店宿舍休息。冷清与热情的交界处。
  走出酒店,步行到海滩,墨色的沙滩上,人们留下的太阳伞,躺椅孤寂的置在各处。人们似乎马上就会归来,只是去吃一顿饭。地上的垃圾,在微光下依稀可见,各色各样的一次性泳衣,零食的包装袋,用完的防晒霜的胶管。人们究竟给这片海滩带来了什么,无非是一堆油脂和废物罢了。
  我沿着海边行走,沙子有些湿润,大概是刚才还在此的海水浸湿。正是退潮的时候,月明星稀,月球上的生物正在蚕食着海水,也许在净化后将其归还,人们污染,他们孜孜不倦的净化。
  将脚下的罐头一脚踢开,罐子在地上“骨碌碌”滚了一阵在一个沙堡前停下。
  “还有另一个人吧。”大叔的话浮现在我的脑中,恰若不期而遇的风暴。
  另一个人,另一个人,另一个人。
  她此时站在我的面前。
  
  “绫。”我伸手出去确认。
  她稍稍后退,到我无法触及的地方。
  “为什么……”
  “不介意的话,”是她的声音,那种莫可名状的平静的声音,“我们走走。”
  绫穿着午休的连衣裙,手臂上有着黑白分明的区域,或是被海岛的日光所晒。脚上没有穿鞋,小巧的脚掌在海滩上留下印记。
  我如最初相见那样跟在她身后三十二厘米,无形的绳让我们保持这样的距离。
  “很久了。”她在前方说,也许不是这句话。海风强劲,难分难辨。
  “多久了呢,像是很多光年的长度。”我努力回想,一无所获。记忆被风吹得零碎。
  “我回到我的星球,你在地球上老去。”
  “将我的人格吸走,躲到家中消化。”
  “大概。”
  
  不知从哪传来乐声,绫在前方默默哼唱。
  “Not very often have we met
  But the music's been too bad
  Can only sense happiness
  if the music is sad”
  
  我也和着调子唱到。
  
  “So I'm going home
  I must hurry home
  Where a life goes on”
  
  间奏的时候,绫转过身来,“一起唱完可好?”,我点点头。
  
  “We're too old to make a mess
  Dreams will keep me young
  Old enough to stress
  Only mirrors tell the time
  
  So I'm going home
  I must hurry home
  So will my life go on
  
  Yes I'm going home
  Going home alone
  And your life goes on”
  
  “再见。”她说,随后消失在海滩上。
  我睁开眼,海线远去,不过一弯幽梦。